來源:南方號
5月9日中午12時45分,在暨南大學附屬復大腫瘤醫院海珠南院區,62歲的賢叔平靜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生前,他選擇了很多人不敢想也不願想的方式來讓生命延續——捐獻遺體。
下午2時30分,他的眼角膜被中山大學中山眼科中心工作人員取走。兩個小時後,遺體被送往南方醫科大學。
妻子的眼裏含著淚,低聲抽泣。兒子小孫抓著她手,“媽媽,別難過了,爸爸並沒有走,不過是以後到南方醫大'上班',當'大體老師'去了。”
醫護人員和家屬默哀告別
特別“乖”的病人
賢叔的病來得特別急。用小孫的話說,“爸爸前一天還在打乒乓球比賽,第二天就垮下來了。”做電工幾十年的賢叔,一向身體健壯,連感冒也很少,沒想到病來如山倒。
3月初的一天,他突然感到全身無力、沒有食欲,並且全身黃疸。在揭陽當地醫院確診為肝癌晚期,在廣州某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效果不佳,到復大腫瘤醫院作進一步治療。
在醫院七區護士的眼裏,賢叔是個特別“乖”的病人,打針吃藥總是主動配合,雖然身患重病,依然保持積極樂觀的心態,語氣溫和,待人有禮。
醫院副主任醫師楊波是賢叔的主管醫生。在他看來,賢叔人好,好得讓人有點心疼:吊針打完了,他很少按床邊的鈴,總是讓家人到護士站請護士;行動不便的他,需要上廁所或者取物品,總是艱難地挪著身子自己完成,實在不行就請家人幫忙。
“老人常說,按鈴感覺像在使喚人,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楊波說。
他叮囑兒子捐出遺體
“爸爸雖然相信科學,希望奇跡能出現,但是也能坦然面對死亡。”
小孫是賢叔的獨子,這個剛剛成家的大男孩特別懂事,白天到車行上班,晚上到醫院守夜。
患病以後,賢叔不止一次和兒子聊到了生死,“不要墓碑,不要火葬土葬……如果可以,還是希望能做點貢獻。”小孫默默聽著,自然也心領神會。
他說,爸爸雖然文化程度不高,壹輩子與人友善,愛護家庭,對生死也看得很開。
盡管復大腫瘤醫院的醫護人員竭盡全力想要挽救賢叔的生命,但奇跡還是沒有出現,賢叔的病情持續惡化,5月8日下午,賢叔開始出現昏迷,第二天中午,死於肝臟衰竭。
護士輕柔地為他蓋上白布。細心的護士長雷伶俐特意買來了兩根蠟燭,在他的床前點燃。
病區的全體當值醫護人員圍在他床邊,低頭默哀,默念著:壹路走好。每個人的心情都特別沈重,又十分感動——家屬向醫院提出,希望捐出遺體,完成賢叔的遺願。
醫院方面很快為賢叔聯系了相關的單位,當天下午順利完成了遺體的交接。
住院時積極配合醫護人員的工作;病人離世時,沒有聲嘶力竭地痛哭;病人去世後,對醫護人員說得最多的仍是“感謝”。楊波說,賢叔的家人真的很冷靜且通情達理。
最後的尊嚴
中國人傳統觀念裏,“善終”很重要。
如果生命無法避免將走到盡頭,如何保全最後的尊嚴?
“爸爸在患病住院期間,得到七區護理人員無微不至的照顧。”在小孫眼裏,雖然爸爸是個絕癥病人,但這裏的護士們依然給予他最大程度的關愛和悉心的護理,讓他活得有尊嚴。
楊波說,大多數癌癥病人都經歷手術、化療等艱難抗癌治療過程。當病情惡化以至無力回天,插管、上呼吸機、電除顫,會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二次傷害。“用盡可能溫和、無痛、有尊嚴的方式離開,即是最大的體面。”
體面,似乎還意味著“留全屍”,因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對身體完整觀的秉持,讓很多人對捐獻器官或遺體望而卻步。這個純良質樸的農村老漢,卻選擇在生命的盡頭,用捐獻遺體的方式回饋社會。這讓楊波很受觸動。
他成為醫學生的“無語良師”
近年來,癌癥病人的器官或遺體捐贈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關註。
醫學上對於器官移植供體的要求之一就是無惡性腫瘤(原發腦腫瘤除外)。惡性腫瘤患者的器官移植給宿主,可能導致宿主患上惡性腫瘤,其中的代表事件之一是美國的一名華裔男子,因移植了子宮癌患者的腎臟,最終死於惡性腫瘤。
不過,器官移植的供體標準並不完全適用於角膜。嚴格來說,角膜屬於組織,而角膜這個組織,有一定的特殊性,角膜沒有血管、淋巴,是“相對免疫赦免”的,移植後排斥反應低,移植手術成功率在90%以上。角膜供體的標準相比器官供體的標準要寬泛。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捐獻角膜。
我國於2011年3月1日起實施的原衛生部行業標準《眼庫管理》規定的“禁忌證”(供體患有以下疾病對受體存在危害或潛在危害)主要包括急性病毒性肝炎、狂犬病、克雅病等傳染病和急性白血病、急性擴散性淋巴瘤等。
遺體捐獻和器官捐獻有很大區別。遺體捐獻一般是捐獻者遺體捐給醫療單位或者醫學院校進行科研教學之用;器官捐獻則是把具有良好功能的器官完整保存下來救治病人。但二者同樣是付出,是奉獻,是犧牲,更是愛。
捐獻的遺體是醫學生第一個手術的“患者”,也是醫學生的老師,他們被尊稱為“無語良師”,亦被尊稱為“大體老師”。
【記者】李秀婷
【通訊員】林泓